【颂键接文‖《若你先于夜晚》‖第二棒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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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节字数：2k5
“你怕了。”那人丝毫不担心自己的生命会在止颂的剑之下灰飞烟灭，猖狂的笑容在“黑键”的五官上扭曲着，让莱辛感到胃中一阵恶心。“你害怕你的黑键再也找不到你，对吧？”
止颂的剑按得更紧了，但那人灰白色的脖颈上完全没有要流血的迹象。
“你最牵挂的人，最想要守护的人，黑键干员。他在荒野上流泪，在雪原中迷失，在恐惧中遗忘，在最深的黑暗中被吞噬。”那人的嘴一张一合，声音却不像是从嘴中发出，而是直接在止颂的意识里浮现。
那是什么意思？这里是移动城市的边缘，何来雪原，何来荒野？止颂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喉咙中发出可怖的嘶吼声。他挥剑砍断了那人的脖子，剑突然脱了力，重重向地面砸去，那人的躯体在一瞬间化为黑色碎屑，像一个爆破的黑色气球，消失在地面上。这并非那人的本体，仅仅是他操控的用来迷惑止颂的傀儡。
而那傀儡的最后一句话萦绕在止颂的意识中：
“死亡不是最深的诅咒，遗忘才是。”
然后他手中的绳结失去了反应，连悲伤也没有，绳结的对面是一片死寂。
“莱辛·梅耶尔？那是谁呀？”女人关切地问他。
“莱辛是我的扈从。”男孩抬起头，那双紫色的瞳孔令人心痛地盈满泪水。“妈妈，您知道他去哪儿了吗？”
“孩子，他不是你的扈从。今天早上你没有签那个召回扈从的文件。”女人淡淡地说。
“文件？”十二岁的男孩无法理解的词汇。“莱辛，那他去哪里了？”
“他走了。”女人指着门。
男孩从女人的膝上跳下来，跑到门边，透过那门的玻璃，他看到盘角男孩的影子，在小屋灯光的映照下渐行渐远。男孩想要追上去，但是拧不开门把手。
男孩回头看向女人。“妈妈，我要去找他。”
“太晚了。你会被黑夜吞噬。”女人的声音是空洞的，黑键努力地辨认着，却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。
“妈妈，让我出门……”男孩急切地拍着门，反复地拧着门把手，那门纹丝不动，眼看着玻璃外的男孩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。
男孩想要扑回女人的怀中，向她求情。然而女人连同她的椅子，在男孩扑向她的一瞬间灰飞烟灭，一阵晕眩湮灭了男孩的意识，男孩在黑夜中下坠，下坠……
黑键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，身处一个洞穴入口处。大海咸湿的气息灌满了他的鼻子，海潮的声音涌向耳边。湿滑的石壁映照着洞穴深处唯一的光源，那是……
莱辛的剑。
洞穴越往深处地势越高，地面崎岖。莱辛的剑倚靠在一块丑陋的组织上，剑上的束缚带已经散开，剑身散发着极暗的蓝光，勉强被持剑者的意志所维持。剑上裹缠着黏糊的组织碎块，黑色的血缓缓淌过剑尖。
黑键的视野顺着剑望了过去，倚靠着洞壁的人缓缓起身。
那人的身体已经不再是人的形态，千奇百怪的肢体伸展、扭曲，细长的肢体攀附在剑柄上。面庞的一半失去了人形，像半朵丑陋的花，血液从那人的耳廓流向脖颈。唯一能表明那人身份的，是他头顶熟悉的盘角。
“莱辛……”黑键跌跌撞撞地向洞穴深处爬去，被崎岖的地面绊了一跤。强忍着膝盖的剧痛，黑键再次抬头。
一个熟悉而嘶哑的声音说道：“不要靠近我。”
“莱辛，不，莱辛……”黑键在洞穴里艰难地靠近莱辛。明明只有十米的路程，却像永恒一样无法到达……
“靠近我，你也会变成海嗣……无论你是谁，不要被我吞噬……”莱辛如同的嘶吼般的声音反复撞击着洞壁，在洞穴中形成难以消散的回音。
无论我是谁？莱辛已经认不出我了……
那嘶吼丝毫没有阻止黑键的动作，他只知道，他要到莱辛身边去。
“莱辛，是我。救我……”黑键一边在洞穴中攀爬，一边念着他的名字。
在他离莱辛很近的时候，莱辛终于站了起来。他已经无法像人类一样挥剑，丑陋的肢体以可笑的姿态颤抖地抱住剑，往黑键的方向扔了出去。没有预想中的剧痛，只有如此相似的一阵目眩，黑键晕了过去。
黑键发现自己在一片寒冷的深林中。树木阴森森地矗立着，如高塔一般遮蔽着天空，寒冷的夜晚侵蚀他的意识。
身边是一个湖泊，湖水如夜晚一般幽深。黑键向湖泊中看去，湖底是隐约可见的尸骸和残破的小船。
黑键后退几步，关于萨米的传言让恐惧在他的心头蔓延。
湖对岸有一个身影，是莱辛。
莱辛！黑键大声喊他的名字，但那声音迅速在林中消散，微弱得连自己都几乎听不见，不知道莱辛是怎么听到的，他回过头来。黑色的冰霜覆盖了他的面庞，黑色的眼神中空无一物。他的血，他的泪都如油墨般漆黑。
我要去莱辛身旁。我的腿。我的躯体。它们不知在听谁的使唤，只是麻木地行动着，在湖边走着。向前的方向是逆风前行，黑键感觉到自己的步伐逐渐变慢。不知何时风卷来了细小的雪片，树叶上开始有浅浅的积雪，地面湿滑而难行。
黑键又往湖岸看了一眼。莱辛在坍缩，他的躯体开始失去人形，被阴影覆盖的部分受着重力的支配，向大地垮塌，向湖边倾倒。
黑键隐约听到莱辛最后的声音，他说，不要来。
黑键用尽全力向莱辛奔去，但自己的力气似乎仅能勉强抵消逆风。在他快要靠近莱辛的时候，他听见一声轻柔的水花声，如同一个石子坠落水中。
然后湖边莱辛的身影消失不见，只有涟漪向湖心扩散。
黑键不知多少次从上一个幻境中醒来。遍历所有做过的噩梦，听闻的恐怖传说，连同他和莱辛开玩笑时声称自己去过的险境，一遍又一遍折磨着他。最令他绝望的是，每一个环境中，莱辛都遗忘了自己。
莱辛是谁？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，他的内心感到不寒而栗。他害怕这盘角的卡普里尼青年，根本就只是自己想象中的朋友，在噩梦中一遍一遍死亡，却无法被自己触碰……
不是的，莱辛是绝对不能被忘记的人。手中的绳结变成了它本身的模样，昭示着莱辛绝非想象之人，但绳结的另一头却再也没有响应。
“必要时，握紧我的手。”莱辛是如此对他说的。如果我握紧他的手，他就会想起我吧？
他不知道下一次莱辛会以怎样的面貌出现，又会以怎样的惨状死去。但他终于明白了一件事，这一次，他要去救莱辛。他要让莱辛想起来自己是谁。当他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，发现法杖就在自己的手中。
无论这一次的莱辛是以什么面目出现在自己面前。
这一次的莱辛只是莱辛而已。没有海边的死城，没有萨米的深林……他们身处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地方，路德维格大学的楼梯上。
震耳欲聋的跌宕声响在耳边爆发，术法的攻击在走廊里迸裂开来。残党的攻击围困了莱辛，他的剑已经抵不过术师的攻势。他看起来累极了。
莱辛，莱辛。黑键在心中默念他的名字，举起法杖，用尽全力将储能单元打了出去，几个术师倒下了，未曾预料到来自这个方向的攻击。他清出一条通往止颂的道路。
他想起莱辛的话，于是他照做了，他接近莱辛，握紧他那只没有持剑的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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